方氏之所以走的那麼乾脆,並不是真的怕邱老太君,而是本就看不起。
說起自己的婆婆,方氏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好。無論是還在家當姑娘時,還是出閣后,都沒有見過像自己婆婆這樣的人。
說無能吧,也曾經在軍里保住了自己的嫡長子,然後一直撐到老公爺飛黃騰達,妻以夫貴,直接一路做到超品的國公夫人。說長相普通,可一輩子老公爺就守著,一個姨娘都沒有,也沒有庶子,只有一個小星生的庶,前兩年也嫁出去了。人家想要的一切,似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。你說這是運氣,方氏一點也不信。老太太恐怕真有什麼長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。
可你要說這婆婆是大智若愚吧,也一點也不像。幾乎不管事,無論是前院的事,還是後院的事,統統不在乎,只管跟老公爺過好日子。沒開府時,後院簡單,大伯李蒙有時候過來看一下,全家的事就這麼輕鬆解決了。後來開府了,大嫂張氏嫁了過來,直接就把管家的事給了,是真的連問都不問。再後來大嫂去了,李茂襲了爵,了這個府里的主人,也是直接把管家的事移給了,只管過好自己的日子,除非來請示,不然極手。
老太太平時接人待也好,和人際也好,只能說是不出錯,和幾個老夫人也說不到一塊去。除了幾個早年一起共患難過的人家,誰也不見,就算見了面,也都淡淡的。不繡花,不看戲,也不熱鬧,只在後院辟了幾塊地,偶爾種種菜,就算消遣。和那種鄉下老太婆沒有什麼區別。
這樣一個婆婆,雖然面上恭敬,禮數也做全了,但心裡是有不屑的。雖然沒有生在什麼鐘鳴鼎食之家,但也是世代宦的書香門第,自認和這種鄉野出的老婦人不同。
可就是這麼一個打心眼裡看不起的人,居然莫名其妙的救了李銳!
方氏有些心慌地揪著帕子,恨得銀牙咬。
怎麼會!從來不管擎蒼院事的老太太怎麼會親自來擎蒼院,還手起了李銳的事!難道說以前不管不顧都是裝的,其實什麼都看在眼裡?
想到邱老太君站在床邊瞪著要走的樣子,方氏忍不住打了個寒。
這老太太,如果察覺到做的事,是做得出去敲「登聞鼓」面聖的事來的。是真以為現在的皇帝還是家那個可親的大侄子!
那麼,老太太究竟是發現了,還是沒發現呢?
應該沒發現吧?如果發現了的話,現在就該衝到錦繡院來質問那葯是怎麼回事了。恐怕只是巧合。老太太跟著老公爺久在行伍之中,會治療這種軍隊里常見的鞭傷也是正常的。軍中的條件可要惡劣多了。
還是把那個家裡送來的小鼎給埋了吧。埋了保險。
擎蒼院里,李銳已經可以自己坐起來吃飯了。
這小屁孩剛清醒,就不安分的要吃這個,要吃那個。傷口染有很多食不能吃,辛辣刺激的和過於油膩的都不行。顧卿板著臉都給駁了。讓廚房的人另做一些清淡的容易消化的食端給擎蒼院。
他大概還不知道自己從鬼門關里撿回了一條命。
「祖母,嬸嬸呢?」李銳鼓著包子臉,有些擔心地說:「我現在好了,祖母你還是回去歇歇吧。」老太太已經在他院里呆了一天了。每次巍巍的拄著手杖走的時候,他就害怕會又倒下去。
他還記得自己去持雲院里找老太太討母親的嫁妝,老太太捂著口一下子厥過去的事。他是真後悔的。
「你嬸嬸守了你一夜,我讓去休息了。等你好些,我就回持雲院。」顧卿知道自己呆在這裡這孩子也休息不好,還不如觀察一下,沒問題就回去。
「我把花嬤嬤和煙雲給你留在擎蒼院,你這裡現在人手不足,有們在,你院里的丫頭婆子們才不會耍,我也放心。你好好養傷,有事讓下人直接去持雲院找祖母。」顧卿看著一臉激的小胖子,又看了看花嬤嬤。
花嬤嬤彎腰應承。「太夫人放心,奴婢幾個肯定照顧好銳爺。」
「我明兒再來。」
顧卿點了點頭,坐著轎回了持雲院。
顧卿回了自己院里沒多久,剛從宮裡回府的李茂前來問安。剛穿來就經歷這麼多事,實在不耐煩敷衍這些人,可又不得不和這子留下來的親人們接,只好強打起神見他,沒說幾句話就借口照顧李銳累了,敷衍走了這位國公老爺。
李茂聽顧卿一說李銳高燒剛退的事,又急匆匆地往擎蒼院去了。
現在顧卿看李茂和方氏都不像好人,方氏就不用說了,顧卿多年來看各種宮斗的小說、古裝劇的經驗告訴這個人有問題。而這的兒子李茂,也不是很喜歡。總覺得這李茂雖然長得一副忠厚大叔的樣子,但卻很像他的二叔。
的二叔在家排行老二,爸是老大,還有個特別寵的小叔,照理說二叔排行中間,應該是最尷尬的那個,可這位二叔,從小就懂得左右逢源。而且,他總是擺出一副「我又被忽視了」的樣子,只要他爸爸或者他小叔得了什麼好,哪怕是自己掙來的,他也做出一副可憐樣子擺給別人看。的爺爺疚,總是反覆和爸和小叔強調要「提攜」自己的兄弟。這個二叔一輩子都沒什麼立場,誰問他都說好,也沒見他做過什麼特別漂亮的事。顧卿從小看著自己父親對這個二叔各種照顧,和養兒子似得。
然而,這種善於和稀泥,什麼都說好的人,往往是最不可靠的人。後來家生意出了問題,二叔第一個不見了,反而是以前吵過架的暴脾氣小叔賣了房子幫家度過了難關。
再後來,他們家就徹底對二叔家放了手。
再說李茂去了趟擎蒼院看了李銳,見他並無大礙,總算長舒了口氣。
他擺出一副「慈父」模樣叮囑李銳好了一定要去持雲院叩頭,又仔細詢問了飲食醫藥之事。因為花嬤嬤和他母親院里的大丫環都在李茂的院里,他不便久待,見李銳確實也沒什麼事了,就回了東園。
東園裡,方氏伺候李茂掉進宮穿的服,換上家裡的常服。夫妻兩個一起歪在窗邊的大炕上說著話。周圍的下人們都遠遠地避開了,只有劉嬤嬤在門口不遠的廊下邊做著針線活邊守著門。
「老爺這次進宮是?」
「陛下宣我宮問了問老太太的事。」李茂了了額角,沒告訴方氏皇帝訓斥他的事。「李銳又是怎麼回事?」
「說是鞭子不幹凈,污了傷口。原本很是兇險,一直高燒不退,後來是老太太帶著一幫丫頭嬤嬤給慢慢調養回來的,聽說又是熏醋、又是蒸酒的,折騰了好一會兒。你看老太太是不是一直……」
「你不要想太多!銳兒這次兇險你有沒有手?」
「老爺!我怎麼會不和你商量就做這種事!」方氏立刻輕起來。是做了一些見不得人的事不假,但這並不代表想自己的丈夫把看一個毒蠍婦人。
「沒有就好。」
李茂心裡有些不信,但還是把摟在懷裡安了一番。
最近幾年,他覺得自己的妻子越來越浮躁了,說過要徐徐圖之的,卻老是忍不住把手長。就李銳現在那副樣子,活著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呢。十一二歲的孩子字都不認識幾個,又長那樣,連最趨炎附勢的下人都不願意把自己兒子送到他邊當差,以後只有越長越殘的份。和他一對比,自己家孩子簡直是玉良材一樣的人。
就這還一直擔心!現在還疑心起老太太來了。
李茂順著自己夫人的背,決定和方氏說清楚形勢。是個婦人,管家能力再強,不一定能看到朝廷的局勢。現在國公府還算強勢,但……
「老太太再怎麼糊塗,那也是銳兒和銘兒的嫡親祖母。更何況母親的心思我最明白,是覺得自己能就,就下手干涉了。宮裡最近盯著府里,你最好穩當點,銳兒那邊的事也不要多管,有老太太照拂著就好。他們祖慈孫孝,傳出去也是佳話。」
他握著方氏的一隻手,面凝重地說:「還好這次銳兒沒事,不然我真是說都說不清了。銳兒是我大哥的脈,可以養廢了,但絕不能出事。不然宮裡第一個不能放過我們,真要被申飭起來,我恐怕爵位都保不住。」
方氏愣住了,「奪爵?不至於吧?」
「現在這位可不是以前的老陛下。」李茂嘆了口氣,「當年他還是太子時,就不同意設置超品的國公。你沒看連王爺都沒有封嗎?是老陛下念舊日的恩,我們府上才得的這個爵位。現如今這個國公能不能傳到銘兒的頭上,還難說呢。」
方氏看著漆幾上的雕花圖案,漸漸看出了神。
新的一天到來了,從三更起,持雲院里的下人們就陸陸續續了起來。聽說太夫人的大好了,還出了院子,北園裡的下人們都神輕鬆,連走路都輕快起來,和前幾日惶惶不可天日完全不同。
顧卿拿著一不知是什麼樹的樹枝,蘸著一種青綠的膏藥在揩牙。前幾日一直是躺在床上吃喝,就連牙都沒有刷過,只是用鹽水漱了漱。現在下了床,仔仔細細地把牙乾淨了,又漱了口,凈了面,有丫環們伺候著穿上了裡外好幾層裳,才坐在狀態前任由梳頭娘子梳頭。等梳好頭,吃完早飯,要去擎蒼院里轉轉。
還好穿了老太君,不然連服都不會穿!
「太夫人,今天外面的罩衫是穿那件月白緙的,還是雪青冰綃的?」
磬雲負責管著老太太的櫃,照例過來問上一句。們府里老太太和其他府里的不一樣,穿服隨便的很,有幾次還鬧過笑話。後來方氏就讓磬雲每次都給老太太把服配好,然後讓老太太來挑選。這樣既尊重了老太太的想法,又不會弄出一上七八種的尷尬事來。
啥?月白?雪青?
那是神馬?
顧卿深深的覺得自己這個歷史盲要在古代混日子很吃力。就算邱老太君給留下了大部分記憶,可是這些常識的東西也不能馬上就翻找到啊!
「月白那件吧。」顧卿想象了下,月白,大概就是月亮那種黃。雪青,大概是藍?比起藍,更喜歡鵝黃一點。
結果,磬雲捧著一件淺藍的裳過來了。
顧卿看著磬雲手上輕薄的罩衫,有點疑地問:「月白的是這件嗎?」
磬雲看了看手上的裳,點了點頭。「太夫人,月白的還有兩件,不過都不是緙的,罩在外裳上恐怕有些厚重。」
「那就這件吧。」
媽蛋啊!月白是藍鬧怎樣啊!你就直說是淺藍就是了,還月白!自己差點出傻瓜相了好不好!
古代人也太蛋疼了點。
那雪青到底是什麼啊?
唔,下次要件雪青的看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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