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片龍鱗(一)
數九寒冬,水面都已結冰,鵝大雪鋪了厚厚一層,尋常人家早已準備過冬,永安侯府的院子裏卻是溫暖如春。侯夫人懶洋洋地倚在榻之上,妖妖嬈嬈的提溜著一顆圓溜溜的剝了皮的葡萄往裏放。生得,更是有一雙招人的眸子,便是姿勢慵懶,遠遠談不上高貴典雅,也人覺得賞心悅目。
不久,婢進來了:「夫人,侯爺回來了。」
侯夫人擺了擺手表示知道,並未多在意。又過了片刻,永安侯走了進來,他形高大容貌俊,是上京人人垂涎的佳婿,只可惜他自便同丞相家的小姐定了親,兩人一年前婚,迄今為止,永安侯不納一妾,獨鍾妻,夫妻深,實在人艷羨。
只是這里究竟如何,就只有當事人自個兒知曉了。
侯爺上滿是落雪,若是往常,夫人早擔憂地起來為他褪下大氅,可今日夫人卻仍舊懶洋洋地斜倚在人榻上,眸清淡,侯爺進來了,竟是也不,與素日裏的賢妻模樣判若兩人。
「初芷是犯了什麼錯,這樣的天氣,夫人竟跪在外頭?」永安侯輕笑,來到妻子邊坐下,就著的手想吃的葡萄,夫人卻笑地收回手,飽滿的果在侯爺薄上輕輕一,便掠過放自己口中。
朱玉齒,水四溢,只這份傾城,就侯爺頭微。夫人將他神納眼中,不免有幾分輕視,答道:「自是犯了錯,惹了妾不快。侯爺可不許心疼,要心疼,也得心疼妾才是。」
「這是自然。」侯爺輕笑,黑眸深沉。「只跟你多年,你們二人又同姐妹,我才過問一聲。」
多會說話的男人呀,竟然以這種方式來委婉提醒與初芷姐妹深,若真是那位天真心的侯夫人,倒真會悔恨懲罰初芷了。玲瓏又懶懶地剝了顆葡萄,杏眼睨向侯爺:「侯爺這說的什麼話,跟妾多年的婢子多了去了,焉能都與妾稱姐道妹?侯爺且問問這在場的婢子,們敢是不敢?」
「奴婢不敢!」
有眼的婢子們跪了一地,心中都暗自驚疑。雖說們都是陪嫁來的大丫鬟,可夫人在閨中時便與初芷要好,初芷名義上是婢,實則與小姐也差不離,只近日侯爺外出辦差,夫人突然對初芷挑剔起來,今日一早還特意把人罰出去跪著。
玲瓏笑起來:「侯爺日後可莫要將妾和卑賤的婢子拿到一起比了。怎麼說,妾也是丞相之,比不上金枝玉葉,亦是生慣養,跟婢子相提並論,侯爺不是糟踐妾麼。」
說著,將剝好的葡萄送侯爺口中,了他英俊的面容,頗為欣賞。來到這個世界時,永安侯正好被天家派去辦差,今兒個還是頭一回見,只瞧這臉,玲瓏是喜的。是耿直的控,長得好看的人,總會對他仁慈一些,畢竟貌的食能夠掩蓋一些味道上的瑕疵。
太了。
於荒海歸墟沉睡數百年,玲瓏現在飢的程度,已經接近到想吞噬所有遇見的靈魂。
腹中那個懦弱的人靈魂,實在是充不了飢,只是維持著清醒的姿態。幸而原主的份還算可以,讓吃了些人間食,只可惜滿足了口福,卻仍無飽腹之。
永安侯聽玲瓏說初芷份卑賤,眉頭微微皺了一皺,只是妻子異常,毫不見平日的賢惠溫婉,他奇怪之餘,又有一種莫名的新鮮。「是為夫的錯,我的妻,自然是千百貴。」
玲瓏笑起來,揮手道:「既然侯爺為初芷求,妾自然要給侯爺面子,初霜,去初芷進來。」
「是。」
片刻后,在冰天雪地跪了快兩個時辰,一張清麗小臉已經慘白的初芷進來了,的雙膝因為跪的時間太久,走路抖,一進來便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。配合著孱弱的軀,楚楚可憐的神,真是我見猶憐,人心都化了。玲瓏看向永安侯,男人眼中閃現過一抹憐惜,心中冷笑,卻不想他們好過,手攬住永安侯的頸項,居高臨下地看向初芷:「今兒個我罰你,你可有不服?」
初芷目含淚,卑微地匍匐在地:「奴婢不敢,夫人心不愉,是奴婢伺候不周,還請夫人重罰。」
輕巧一句話,便告訴了永安侯,自己罰純粹是侯夫人無理取鬧,又表現了自己的委曲求全,永安侯怎能不更憐惜。若非顧忌妻子,怕是已經上去將佳人擁在懷中安憐了。
玲瓏卻不給這機會,這麼點小手段,大概也只有原主才瞧不出,傻乎乎的給他人做嫁裳,最終連靈魂都被吞噬。不過玲瓏從來不吃免費的午餐,吃了侯夫人的靈魂,就會消除記憶中的憾——否則吃下去不能消化,真是難極了,又不用排泄。
「瞧你這話說的,不知道的,還以為你是在侯爺面前給我上眼藥呢。」玲瓏取過一顆葡萄,有一雙手,自生慣養,質細膩宛若凝脂,剝開葡萄果皮的作當真是麗之極。「否則你倒是給我說說,你那塊暖玉佩從何而來?我可沒賞過你,難道不是你的?你無父無母,自跟隨於我,你若是說出那塊玉佩的來歷,我便不罰你了,可你又不肯說,我那嫁妝單子素來你掌管,卻不曾想你監守自盜。侯爺,你說妾罰的對不對?似這等手腳不幹凈的婢子,在其他人家,怕是要打殺的。」
永安侯神如常,雖心中憐惜初芷,卻不能告訴妻子那塊玉佩是他千方百計尋來送與初芷的,只因為天生寒,他擔憂平素手腳冰冷,才費盡心機尋來一塊暖玉贈予,不曾想卻被妻子發現。「你說的都對,只是念在初犯,便饒了這回吧。」
他言語溫存,可話里話外都在維護初芷,也只有原主才聽不出來,明明這兩人的苗頭已經如此清晰了。
玲瓏微笑:「妾都聽侯爺的。」將那塊暖玉拿起來,「只是這東西,既然帶了,妾也瞧不上了,還是毀了的好。」說著隨手一拋,丟火盆之中,那價值千金的暖玉,瞬間就碎裂開來。
永安侯只覺看似縱,神間卻稚純的可,他的這位夫人,容貌過人,向來人盡皆知。「日後我再為你尋一塊更好的……」
話未說完就玲瓏打斷了:「侯爺不必掛心,妾的東西,別人戴過了,妾就不喜歡了。」說完,突然又嫣然一笑。「不過侯爺掛懷於妾,妾心中著實歡喜。」
初芷跪在地上,只覺得齒冷。
與海誓山盟的男人,仰的神,如今在面前,和另外一個子深意濃。即使知道那是假的,是逢場作戲,心中也仍然難的要崩潰。
上天何其不公。明明與侯爺相識在先,相在先,卻要眼睜睜看著他娶妻,卑微地等待他短暫的憐惜,迄今都不能明正大的站在他邊。如今他們夫妻二人高高在上,卻跪在地上,膝蓋冷的骨,心卻更冷。
玲瓏瞧見初芷哀戚的眼神,似笑非笑,這兩人,一個都別想逃過,畢竟可是收了原主的獻祭,若是不能滿足原主心愿,要的更久了。「行了,瞧你那喪門星的模樣,我看著便不舒服,下去吧,外頭伺候著。」
初芷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,似是不經意看了永安侯一眼,一瘸一拐的走了。永安侯薄微,正準備再求求,玲瓏便先開了口:「當初母親讓陪嫁,就是看老實本分,不曾想是個手腳長的。」
沒別的,倒是了原主的丈夫。
這兩人,一個比一個人作嘔。初芷年孤苦,是原主將留在邊做了大丫鬟,吃穿用度,尋常人家的小姐都比不得,豈知這初芷不思回報,竟與小姐的未婚夫看對了眼。兩人一來二去,郎妾意,若是真,永安侯去相府退婚求娶初芷,倒也能人高看一眼,偏他忌憚丞相,娶其,卻要瞞著原主,又與初芷暗中來往。待到時機,便理所當然的原主暴斃,原主死後,又作出一副深的模樣不肯續娶,過了幾年,便以懷念亡妻的名義娶了妻子的陪嫁丫鬟,與初芷雙棲□□。
賺了名,也賺了丞相的看重,還讓丞相將初芷當作了逝去兒的化。
真是好一出大戲。
瞧初芷那表,似乎還在心底怨恨原主後來居上呢,倒是不想想,永安侯跟原主的婚約可是打娘胎里來的!似這等毫無恩之心,恩將仇報之人,給一點甜頭,就忘了自己什麼份了。
嘖,真是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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