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夏天格外的多愁善。
氣溫高達40℃的午后,天空卻是沉沉的,掛著幾大團搖搖墜的烏云,仿佛隨時就要落下雨來。
就和紀棗原的心一樣。
烏蒙蒙霧沉沉。看不到半點亮。
但這種沉不是因為今天假期結束要開學了。
也不是因為新學期轉到理科班要面對陌生的環境。
而是因為今天早上收到的一條短信。
“如果能夠回到09年,我一定不會和謝夏諺談,他又挑剔,半夜看恐怖片,還會拎著兒子到野,真是煩死人了!”
.……是這樣的一條短信。
“如果能夠回到09年。”
“和謝夏諺談。”
開頭兩句話,沒頭沒腦,無無據,卻一下子把紀棗原從睡意中徹底嚇清醒。
為什麼?
今年:2009年。
他們學校的年級第一:謝夏諺。
更詭異的是,來信號碼竟然還是自己的電話號碼。
——活像是什麼科幻懸疑片里的神通牒,第二天就會有安全報局的人舉著槍來家里逮捕。
這樣的腦補導致紀棗原一整個早晨都心不在焉的,連媽媽特意給煮的紅棗豆漿都忘了帶,拎著個空保溫杯就眉頭深鎖地出了門。
會是詐騙短信嗎?
但是詐騙短信發的不應該都是什麼“家人被綁速去打款”或者“香港富婆重金求子”嗎?為什麼還和他們學校的年級第一扯上了關系?
難道說是學校里有搗蛋鬼在惡作劇?
可來信號碼分明就是自己的電話號碼沒錯啊……
紀棗原嘆了口氣。
只覺得這個新學期的開端簡直是見了鬼了。
“表姐,我想起來我有一本試卷沒帶,得回家拿一下,要不然你先去學校吧。”
耳旁忽然響起的聲打斷了紀棗原的思緒。
回過神,正好對上了小表妹季圓音充滿歉意的眼睛。
紀棗原反應了兩秒,才緩慢道:“哦沒事,我陪你一起回去吧。”
“啊?不用不用,我自己回去拿就好,表姐你別麻煩了。”
“不麻煩,反正我也忘記了倒豆漿,正好回去一趟。”
“……那我幫你倒吧。”
生笑起來,“表姐你今天轉到新班級,肯定很多事,遲到就不好了。我就回去找一下試卷而已,很快的。”
的臉上滿是善解人意的溫,接保溫杯的作卻出一種強的迫切。
甚至連踮起的鞋跟都在表達“你快走吧”的抗拒。
紀棗原微微一怔。
片刻后,才反應慢半拍地點了下頭:“那,謝謝你了。”
“不用謝,你快去吧,拜拜。”
.……
紀棗原的小姨夫,也就是季圓音的爸爸,是開長途汽車的司機。
在季圓音三歲時因為疲勞駕駛出了事故,整輛汽車翻落懸崖,連帶著車上的售票員妻子也一起喪生了。
從那之后,季圓音就被鄉下的爺爺接過去養。
直到兩個月前,爺爺查出胃癌,兩個老人自己都還需要子照顧,本無力再養一個學業繁忙的高中生。
家里親戚拉鋸了很久,到最后,還是紀媽媽一時心,把小外甥給接了過來。
季圓音是個沉默寡言且和善的孩子,住進來之后一直表現的很乖巧,幾乎不會提什麼要求。
而紀棗原以前跟這個小表妹接不多,如今依然維持了禮貌客氣的親戚關系,總的來說相還算和諧。
不過這幾天,可能是漸漸從爺爺生病的影里走出來了,季圓音整個人都開朗了不。
像今天開學報道,就是主邀請紀棗原一起同行的。
們在同一所高中念書,但不同年級。
其實兩個人的出生日期只差了13天,但一個生在年前,一個生在年后,所以紀棗原今年升上了畢業班,季圓音也才讀高二。
準高三生紀棗原懶得管小表妹今天為什麼主邀請一起出門,卻又在半路迫切地想跟分道。
現在滿腦子都是那條詭異的短信,魂不守舍地走在上學的路上,甚至走過地鐵站四五百米到了拐彎,才猛地反應過來,只好郁悶地重新掉頭往回走。
只是走著走著,紀棗原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。
——后好像有個影子在跟著。
矮矮的,跌跌撞撞的,一搖一擺的。
像只還不是很會走路的小鴨子。
紀棗原回過頭。
.……哈啊。
在后不過幾步遠的地方,竟然真的跟著個穿背帶的小豆丁。
小豆丁大概三四歲左右,剪著西瓜頭,長相非常可,大大的眼睛,長長的睫,雙手還在兜兜里,見停下腳步,就仰著臉一眨不眨地著。
“小朋友。”
紀棗原朝他靠近兩步,低下頭好奇地問,“你跟著我做什麼呀?”
小豆丁眨眨眼,不說話。
“你怎麼一個人在這里啊?你爸爸媽媽呢?”
.….
“你是不是走丟了?你家在哪里呀?知不知道爸爸媽媽的聯系方式?”
.….
沉默半晌,就在紀棗原掏出手機打算報警的時候,小豆丁終于開口了。
他的聲音的,語氣稚,帶著小孩子獨有的含糊:“哥哥……找哥哥。”
“你要找你哥哥是嗎?”
“嗯!”
“那你知道你哥哥現在在哪里嗎?或者記不記得他的電話號碼?”
他搖搖小腦袋,似乎有些苦惱的樣子:“走啊走……哥哥就不見惹。”
“……這樣,姐姐帶你去找警察叔叔吧,讓警察叔叔幫你找哥哥好不好?”
小豆丁歪頭想了想,忽然從自己肚子前的兜兜里掏出一個什麼東西,而后踮起腳尖,費勁地遞到紀棗原手里。
紀棗原低頭一看,竟然是一個校牌。
掛繩上的字非常悉:暨安一中——的學校。
校牌上的人……也非常悉。
帶有些許混的俊朗年,額間碎發遮住半只眉,神很淡,哪怕只是一張像素模糊的學生照,都著生人勿進的高冷氣場。
旁邊兩行份信息:
高三六班。
謝夏諺。
——這是紀棗原今天第二次看見這個名字了。
這樣的巧合,甚至讓生出一種極其無語的荒唐。
生著校牌沉默半晌,又看了看膝蓋小豆丁無辜的大眼睛,到底還是嘆口氣,打了個電話給同學粱旭。
“喂,粱旭,你是不是認識謝夏諺?”
“認識啊……怎、怎麼了?”
電話對面的男生明顯是被的問話給嚇到了,結結回答,搞不清楚大清早的團支書又發什麼瘋。
“你有他的聯系方式嗎?給我一個。”
“啊?不是吧,我的姑,你大早上的打電話就為……”
“他弟弟走丟了。”
紀棗原直接打斷他,催促道,“你快點,我還趕著上學呢。”
“……哦,哦。”
雖然覺得這種事實在怪誕的簡直讓人費解,但一陣兵荒馬后,粱旭同學還是很乖巧地發過來一串號碼。
后面還附加了一句善意的提醒:接通電話后請在三秒說明來意,不然那家伙一聽聲音,就會沒禮貌地直接掛斷。
.……神經病。
當是10086客服嗎。
紀棗原翻著白眼撥通了這個陌生的電話號碼。
“嘟——嘟——嘟——嗒。”
電話接通了。
通過電波傳來的男聲低啞又冷淡,還帶點困倦:“喂?”
“……你弟弟走丟了現在就在三岔安地鐵口這里你過來接一下他吧謝謝。”
三秒鐘,剛剛好。
完。
“……”
電話那頭足足沉默了得有五秒鐘。
冷淡的嗓音里終于出現了幾分緒波:“我弟弟?”
“嗯,三四歲的樣子,穿著姜黃的背帶,西瓜頭,圓眼,鼻子上有一顆痣,下上被叮了個蚊子包,對了小朋友,你什麼名字啊?……謝星瀚,小名呱呱,在太花兒園讀大一班,最喜歡的畫片是小豬佩奇……”
“是我弟弟。”
謝夏諺了眉心,“謝謝你了同學,麻煩你幫忙看一下他,我馬上趕過來。”
“哦,那你快點,我今天開學報道,晚了會被老師罵的。”
“……行,十分鐘。”
來日的前因後果,幾個人,一些事。不是你們常看的那種簡單的場景,不變的情節,單調的對白。但也蠻有意思的。哈哈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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